在广州市天河区员村街工疗站，沈柏全将自己做的“玫瑰花”送给妈妈罗薇。郭健明 摄
3月20日下午，暴风雨来临前，罗薇送儿子去工疗站，81岁的外婆坚持一路陪同。
再也进不了校园的儿子每周坚持去那里，学习唱歌和绘画。郭健明 摄
本报讯 23年前，她的儿子为救同学被撞伤；23年后，肇事者和被救者杳无音讯，交通事故责任至今未认定，医药费花了上百万元仍未治愈。她无怨无悔，体现了坚韧、勇敢和母爱的包容。
感动标签：乐观豁达
感动人物：调峰调频发电公司员工罗薇
“玛哩呗呗哄，玛哩呗呗哄……”30岁的沈柏全（原名“沈恰”）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5个字，双手像抹布般用力擦拭着小区入口的铁门，手背已经有多处被磨出鲜血，他浑然不觉。这是3月20日中午2点，发生在广州市天河区都市兰亭小区里的一幕。
谁能想到，23年前，他曾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学生。命运的转变发生在1990年12月14日。那天，一年级小学生沈柏全与同学小美（化名）结伴回家，途中一辆失控的摩托车冲来，他推开小美后倒在血泊中。
23年后，肇事者和被救者杳无音讯，交通事故责任至今未认定，医药费花了上百万元……对于沈柏全的母亲罗薇而言，事故责任认定书、赔偿、道歉，这些并不重要。23年来，她和丈夫沈小堤勇敢地面对各种困难，乐观豁达地对待生活，至今仍向往着给儿子治好病并让他回归社会。
失控摩托撞来，他一把推开同学
尽管搬了很多次家，但罗薇还保留着当年许多目击证人签名的笔录，它是那场交通事故最重要的鉴证。
1990年12月14日中午，原东山区育鹰小学一年级某班，班主任因家属住院提前离校，学生们也提早放学。接送沈柏全放学的表姨还没到，他就和小美结伴回家。
大约11时10分，当两个孩子走到中山一路扬箕村对面，正要过马路时，附近立交桥上一辆摩托车急冲而来。根据事后交警部门的笔录，这辆摩托车刹车失控，撞了行人后又驶出100多米才停下来。它撞倒的行人，正是沈柏全。而根据目击者的一致描述，摩托车本是冲向小美的，是小美身后的沈柏全用力推开了她。
被路人送到空军医院时的沈柏全据称已没有呼吸和心跳。急救医生动用了心脏起搏器，才唤回了他的生命。这家医院当时没有ct机，由于担心脑内有瘀血，院方建议尽快实施颅部手术。“如果有ct机，很可能就不会做钻颅手术，因为开颅后发现脑内瘀血很少，还没达到挤压脑组织的程度。”罗薇轻轻地拨开儿子的头发，分布在沈柏全颅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创疤，头皮间有浅浅的白色痕迹。她说：“这四个地方现在都没有骨头，很软很软，洗头都不敢碰。”
手术后的沈柏全康复很快，到第二年春学期便回去上学。他在育鹰小学度过了三年愉快的生活后，“厄运”又一次降临。
四年级时，沈柏全开始出现行为异常，走路时喜欢来回踱步、蹲马步，偶尔会有些难于理解的怪动作。罗薇夫妇再带他去做检查，这次被诊断为“右脑内页损伤、器质性癫痫”。
罗薇从书上查到，癫痫有许多种类型，器质性癫痫属于继发性，如脑部肿瘤、损伤、炎症、血液循环障碍等引起的癫痫。“原来，三年前那场意外导致的后果，并没有结束。”这让罗薇夫妇感觉五雷轰顶，心如刀割。
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，开始走上漫长的求医问药之路。
只要有希望，就不会放弃
奋乃静片、维思通、天王补心丸、镇惊丸……在罗薇家，记者看到的一个大柜子里摆满了一排排的药，很多药袋上贴着她写的小标签。“俗话说‘久病成医’，20多年的求医过程中，我给孩子建立了病护档案，详细记录了他服用各种药的效果和反应。”罗薇说。
20多年来，罗薇跑了全国几十家医院。“广州几乎所有医院都去看过。有人介绍西安的医院好，我们马上收拾行李去；报纸上说北京有专家治好了类似的病，我们想方设法去联系……”罗薇说。
心中常保希望，帮助孩子实现每一小点进步，是罗薇23年来不言放弃的动力。“‘妈妈，我今天有进步了吗？’每次听到孩子的这句话，我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，这辈子都要坚持下去。”罗薇说。
3月20日这天中午，沈柏全持续用手抹着铁门，他身材高大，站在边上劝他离开的罗薇显得力量单薄。“我的家乡在日喀则，那里有条美丽的河，哦玛哩玛哩呗呗哄……”罗薇轻轻地唱起儿子喜欢的这首歌，一遍又一遍，一个小时后，沈柏全终于离开了那扇门。“妈妈，我错了，对不起，我又退步了吗？”他好像突然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了。“好孩子，你没有错，很棒！”罗薇告诉他。转过身，她悄悄告诉记者，前段时间，儿子曾在这扇门处站了近10个小时，脸和手都被铁门磨出了血。
20多年来，在罗薇夫妇坚持不懈的努力下，沈柏全的病虽然没有被治好，但大多数时间病情稳定。“这和罗妈妈无微不至的照料，乐观豁达的心态密切相关，这能减轻病人的压力。”天河区员村街工疗站的老师肖雯宇说。她告诉记者，去年该中心有位学员康复后找到了在超市上班的工作，罗妈妈听说后有了更多的信心。
面对不幸，心态很重要
记者在调峰调频发电公司采访时，罗薇的很多同事都是第一次听说她儿子的故事，感觉很惊讶，在她们眼里，去年刚离休的罗薇总是很快乐，工作认真，对人热情。
一位老员工回忆说，罗薇在公司一直默默无闻，但是在每个岗位上，她工作都很认真、负责，“她曾开心地让我看儿子的照片，问长得帅不帅？”
“内心被美的东西占据越多，忧郁就会被挤压出去，就能感觉到更多的快乐。”罗薇说。虽然儿子长期生病，但她始终以积极的态度面对工作和生活。罗薇家的阳台上，各种花草吐露着芬芳；书房里的乐器琳琅满目，有小提琴、二胡、吉他、黑管、小号、电子琴，偶尔，一家人会在家表演各自擅长的乐器，其乐融融。她在单位上班时，积极组织文体活动，自己曾在“广蓄杯”保龄球赛等赛事中获奖。
罗薇还经常在周末带着沈柏全去广州周边郊游，每年一家人还要出远门去旅行，去年一家人刚从西藏回来。“出远门是孩子特别高兴的事，在大自然的环抱里，他看上去如同正常人一样。”
“人这一生心态很重要，要有勇气面对困难，用乐观豁达的态度和宽广的胸襟，包容一切自己不喜欢又无法改变的事物。如此，这一生才有价值。”罗薇说。
■对话
“他当初救人是对的”
儿子为救同学被撞伤，肇事者和被救者杳无音讯，交通事故责任至今未认定，这一切，如何能以宽容的心态接纳？在与记者的对话中，罗薇的语气没有怨恨，只有平静。
记者：有没有后悔儿子当初救人？罗薇：救人是做人的基本素质，他当初这么做是对的，我不后悔。比起失去孩子的人，我还是幸运的。
记者：直到现在，事故责任认定书、赔偿、道歉等都没有，心里怨恨吗？
罗薇：从出事那天起，我和丈夫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怎么解决问题，为孩子治病上。从来没有去追究什么，控诉什么。当年提前放学的班主任，她的伴侣患癌症离世了；被救的女孩考上大学后偷偷来探望过两次，每次都哭得泣不成声，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痛苦。真要追究什么，会给他们带来压力。
记者：您很喜欢带着儿子去接触外面的世界，不怕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吗？
罗薇：自己的孩子，怎么会怕呢？我努力教会了他有礼貌地与外人沟通，很多人不仅理解，还尊重他。也有看不起孩子并向他身上丢东西的人，这时候我就会据理力争，跟他们讲清楚道理。
记者：您对未来有哪些打算？
罗薇：我目前最重要的两个愿望，一是能治好孩子的病，二是能有个好姑娘照顾他的将来。这位姑娘可以有一些小缺陷，但需要真心实意和他过日子。
■声音
罗薇对同事很热情，大家有什么事情，她都愿意主动帮忙。她多才多艺，闲暇时常哼着小曲，是个很乐观的人。——调峰调频发电公司员工刘春萍
罗薇的故事告诉我，可以承受苦难，但不可以失去勇气。孩子在智障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有礼貌，说明了母亲的可敬。——广西电网河池供电局员工陆婕
20多年，这位母亲用无私的爱撑起儿子成长的蓝天，她遭遇了不幸，却回馈给社会理解和包容。——云南电网普洱供电局员工方皖新
罗妈妈对其他孩子也很关心。有次沈柏全的一位同学离家出走，她听说后主动和我一起寻找到深夜。——沈柏全的小学老师何丽华
每次同学聚会，她从来不向我们抱怨生活的艰苦。当大家问起沈柏全的近况时，她总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。——罗薇的大专同学王静
她心底善良，很能吃苦耐劳，努力为孩子营造了一个温馨、快乐的家。——罗薇的丈夫沈小堤
本报记者 佘慧萍
鸣谢：郭建明 王秋颖
